廣州亞運會的武術套路比賽昨天全部結束,雖然中國運動員在演武場上掀起了一陣奪金旋風,但是這回最搶眼的并不是他們,而是那些穿著傳統對襟練功服的外國運動員。這些來自異域的武林高手師從于中國師父,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說起話來也時不時地蹦出一兩個中文詞匯,有的還帶有一點兒地方口音。雖然武術仍舊是非奧項目,然而毫無疑問的是,它在國際上的流行程度絕對令人不敢忽視。
■功夫電影堪稱大使
1982年,一部《少林寺》風靡大江南北,也在神州大地掀起了一股功夫熱潮。28年過去了,功夫片仍舊是最受歡迎的電影,李連杰、成龍、甄子丹等動作明星是全球觀眾的偶像。在參加本屆亞運會武術比賽的很多外國運動員心中,他們占據了非常重的分量。
市來崎大祐的媽媽在看了《少林寺》之后便成為了李連杰的鐵桿粉絲,捎帶手把自己的兒子也拉入到了李連杰迷的陣營當中。從最早的《少林寺》,到后來的《方世玉》、《黃飛鴻》、《霍元甲》,市來崎大祐如數家珍。市來崎大祐的教練是李連杰的師兄孫建明,2007年世錦賽的時候,他特別托師父帶著自己找到偶像見面合影。來自印度尼西亞的黃龍飛參加了男子刀術棍術的比賽,成績很一般,他說:“我最喜歡甄子丹了,他打得實在是太帥了!只可惜我現在還練不到那種程度,只能學著模仿一下。”參加亞運會女子長拳比賽的16歲的文萊中學生李瑩詩練習武術是媽媽所迫,“我三年前開始練武術,因為媽媽是李連杰和成龍的超級‘粉絲’,她就‘逼’我練武。”她說,盡管與武術結緣是為了媽媽的微笑,可是自己很快就喜歡上了武術。“除了可以打比賽,在學校能耍上幾手中國功夫,也是很酷的”。李連杰的功夫片則是她的最愛。
武術運動管理中心主任高小軍也承認功夫片對于武術的推廣作用很大,“武術完全可以成為流行時尚的選擇之一,動作電影對于武術某些功能藝術化的放大也是為了最完美地體現它的特質,就宣傳而言非常好。”
■免費外派武術教練
凡是喜歡看功夫片或者是喜歡讀武俠小說的人都會很熟悉一個情節,某門派的武功秘笈絕對是傳內不傳外,比如說金庸筆下少林寺的鎮寺之寶《易筋經》,《天龍八部》里的慕容博和蕭遠山兩人躲在藏經閣內數十年都沒能窺其一二。其實所謂的武林絕學遠沒有傳說中的那樣高深莫測,持有者對于它的態度也并非那般諱莫如深。
本屆亞運會的首枚金牌在男子長拳的比賽中產生,亞軍和季軍分別是日本選手市來崎大祐和伊朗的伊赫桑-甘佩巴里,他們的師傅都是中國人,市來崎大祐的師父是從公派改為“私派”的孫建明,甘佩巴里的師父則是“援外”生涯即將結束的穆寧。“我們現在每年都會派很多教練去一些武術運動欠發達的國家和地區,遠達非洲和南美洲,而且都是無償的,所有費用都是由我們來承擔。”武術運動管理中心主任高小軍說,“現在外派還有進一步擴大的趨勢,今年就派了30多個人。只有這樣才能讓那里的人們加深對武術的認知,更加認可這項運動。”
目前來看,武術的“援外”計劃還是有效果的。“剛到伊朗的時候,那里的武術環境還在起步階段,訓練場地都是租用的。”穆寧回憶說,“今年伊朗隊也有了自己的訓練館,而且是伊朗奧委會出了很大一部分資金建設,這是很不容易的。”據他介紹,2007年伊朗學習武術的人在5000至8000人左右,到了2010年人數已經達到2萬人以上,而且越來越多的青少年開始練習武術。
除了“走出去”,武術在面向國際推廣的計劃中還包含了“請進來”這一環節,在走出過李連杰的什剎海體校,武術館里經常可以看見一些金發碧眼的武林人士。高小軍告訴記者:“其實不只是中心組織的,很多地方的協會也會提供培訓,很多國家賽前兩三個月就會來到國內訓練。另外今年9、10月份,我們請了23個國家的運動員來訓練,像非洲17個國家的運動員都放在了山東體院,培養完了再給人送回去。”
■“援外”日子不輕松
背井離鄉、形單影只,這不是仗劍走江湖的獨行俠客,而是被派往異國他鄉普及武術的中國師父。談及遠離家鄉的日子,他們的感覺都是不輕松,不習慣。
穆寧2001年開始接受外派任務,足跡遍布緬甸、泰國、圭亞那和伊朗。“伊朗只有一家電影院,基本沒有其他的娛樂場所,也不能抽煙喝酒。”在西亞待了4年的他已經決定在亞運會結束后回國,“告別那里會覺得遺憾,但是畢竟我的家在中國。”邵學奇所處的環境比穆寧要好一些,今年4月他接到了韓國武術協會的邀請。“我的肚子原來挺大,到韓國都吃沒了,韓國菜的油水太少。”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說,“去過國外的教練很少想再出去,朋友都在國內,在外邊精神上的疲憊感太強了。在國內總想象國外很美好,但現實完全不同。”
由于國內的武術人才實在是太過雄厚,想要在眾多武林高手中拔尖兒非常難,所以與其留在國內平淡度過,不如出去另辟蹊徑,但是代價一樣不小。高小軍說起這些被派出去的師父們,用得最多的詞就是“艱苦”和“不容易”。“我們派出去最短的也要3個月,有些地方的條件真的是太艱苦了,很多國家都不會提供任何條件,再加上生活各方面都不習慣,很多人回來之后瘦了很多,蒼老了不少。除了身心交瘁之外,他們的收入也減少很嚴重。在國內很多人都要上課,有課時費和津貼,但是援外只有一定的補貼,有時候連生活都不夠。因為審計等原因,我們想給他們多加點錢也不行,想幫都幫不了。”
■既要“真功夫”,也有“花架子”
現在外界有很多“武術像體操”的觀點,認為其拳腳只是陪襯,跳躍的難度反而成了主角。對此高小軍表示:“我們的武術運動員都練的童子功,絕對是貨真價實。現在的武術套路比賽講究的就是高、難、新、美四個字,這并沒有背離武術本身的競技宗旨,任何運動和賽事想要健康發展都不能墨守成規,我們要讓武術成為能被世界接受的運動。”穆寧也認為進一步的改革對于中國武術來說是必要的,“要規范中國武術。不僅要完善‘規’,更要完善‘范’。‘規’就是要讓中國武術的規則在競技場上能夠讓更多的觀眾看得懂,而‘范’則是要讓練習者有‘范兒’。”
現行的打分計點制度無疑正是穆寧所說的“規”,至于“范兒”,現在的武術運動員也是越來越有了。胸前兩朵銀色祥云、肩膀點綴幾瓣淡粉色的梅花、背部繡上一個紅艷艷的中國結,在現在的武術套路比賽中,服裝也是每個運動員注意的細節。以前的比賽服裝都是很寬松式的七扣對襟衫,現在融入了很多時尚元素。高小軍說,“以后在大賽中可能會采取一個統一樣式,從比賽服到訓練服,甚至常服。我們已經向社會征集,目前收到了很多方案。”
喜歡觀看搏擊類體育電視節目的人不會對美國的UFC(終極格斗冠軍賽)和日本的K1(頂級搏擊大賽)感到陌生。目前武管中心正在和央視合作,準備在明年推出一檔類似的全新的武術搏擊節目。“像UFC和K1,那些動作運動員經過長期的專業訓練是可以承受的,很刺激,很具有觀賞性。” 高小軍說,“在新的節目中,我們準備把優秀運動員組織起來,他們全都是職業的。”
■觀眾愛看功夫電影卻不愛看武術比賽
“為什么中國的武術館都要倒閉?為什么在中國,跆拳道有很大市場?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說到中國武術在內地的發展,邵學奇顯得有些痛心。在韓國待了半年多的他,對于跆拳道在當地的發展深有感觸,“韓國小孩放學都學跆拳道,學校考試和當兵都要考跆拳道,跆拳道證書還能影響到就業,韓國人能不練跆拳道嗎?”不可否認,在中國武術比賽很難吸引人,在承辦本屆亞運會武術比賽的南沙體育館,很多座位都貼有記者席的標簽,但是首金的瘋狂過后,那一排排的座位空空蕩蕩,零星坐著的幾人中還有外國媒體人士。
原籍河南開封的賈瑞17歲便到了澳門,并在本屆亞運會的武術比賽中奪得了男子刀術棍術的金牌。他說:“來到澳門之后才發現這邊還保存了這么多種拳法,像白眉派、蔡李佛等等,都是以前在內地只從電影里才看到過的。論習武人數,內地絕對是第一,但是密度澳門明顯更大。”不僅僅是拳種,在邵學奇看來,在武術文化的承傳上,內地也需要再進一步,“在韓國,吃飯時,老師、長者不到,孩子都要等著,吃完之后,要等老師先走,這就是武術強調的尊師重教,這些在我們生活中的實踐已經沒有了。進武館要脫鞋,韓國的孩子會擺得很整齊,但是我們現在的孩子……這就是一種教育,就像武術中強調的自律。”
■前景并不明朗
雖然在打分細則方面,武術和其他奧運會的打分計點項目已經處于同一水平,但是想要進入奧運會仍舊困難重重。
“武術的內容非常豐富,它是一個多門派的文化,光是我們認可的拳種就有129個,每一個都有上千年的文化承傳。”高小軍說,“就連全運會和亞運會的比賽都沒有辦法把武術全方位地展示出來,而奧運會目前的趨勢是‘瘦身’,所以我們不可能把武術打一個包送進奧運會,只能尋找一個合適的方式。”
在奧運“瘦身”的大環境下,武術想要進入奧運,“瘦身”并不可免,于是武術界出現了一種觀點,即先爭取讓最為普及的太極進入奧運會。在今年的武博會舉行期間,作為中國武術形象大使的李連杰就曾經表示:“中華武術包羅萬象、拳種繁多,我們必須從類似滿漢全席的中國武術中選出最適合市場推廣的健身項目,并做到時尚,緊跟時代潮流。全球有1.5億習練太極拳的愛好者,太極有這個潛力,所以我希望能用10到20年讓太極推手在2022至2026年敲開奧運會的大門。”對此高小軍表示并沒有想象中容易,“無論舍棄哪個(拳種),武術界都會有很大的爭議,武術人都會接受不了,光展示了太極,那南拳、長拳、對抗類的怎么辦?太極也只是武術的一個方面而已,很難具有說服力。像現在亞運會和全運會采取的分類,也是最粗線條的分類,讓各門各派都能看到一點自己的影子。”正因為存在種種限制,高小軍認為進入奧運會不是武術唯一的目標,“進不進奧運會,中華的武術文化一定要和其他國家的文化,交流、交往、融合。”